■赵云洲
我与老家阔别已经三十个年头了,但最耐人寻味的仍是红薯。儿时,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家乡的贫穷,我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,没有背过一个像样的书包,吃的就更是艰难了。生产队里分的小麦很有限,仅在逢年过节,才能吃上饺子或者手工捞面,改善一下生活。每年家里能吃上足够多的红薯,简直算是高档“享受”了。
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暑假的一天中午,我和同班同学石头到村里的岭上玩,看到岭上的红薯地,心里不由得馋瘾大发,垂涎三尺。我和石头溜进红薯地,三下五除二偷扒了五块红薯,准备美美地吃一顿野火烤红薯。刚刚捡到柴禾准备点火时,被邻村的队长发现,他边喊边向我俩儿冲过来。石头机灵地钻进玉米地,而我却傻乎乎地沿着岭脊跑。不料,鞋子跑掉了,队长还在后边追,岭上的石子、野草和荆棘,把我的脚扎出了鲜血……晚上,大队召开群众大会,生产队长掂着我跑丢的鞋子在大会上说,谁家孩子偷了红薯还跑丢了鞋子,请家长认领。同时,大队的广播站还一直不停地广播。
饱受过艰难的父母更懂得节俭的含义,在生活方面一点也不浪费。冬天,父母把蒸好的热红薯一块一块包好,放在我们的书包里;夏天,父母把蒸好的窝窝头放在我们的床头。就这样,我们姊妹六个上学,总觉得肚子没“填饱”,有时肚子还“咕噜”“咕噜”地作响,贫穷的概念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。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实行包产到户,家乡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新变化,乡亲们的腰包鼓起来了,干劲足了,粮食产量增加了,乡亲们各个喜上眉梢,不再为温饱问题而发愁了。那时我们家和许多村民家都种了红薯。每到秋天收红薯时节,从未见过的丰收与喜悦、开心与幸福,洋溢在每个乡亲们的脸庞。秋收后,家家户户都盘算着把红薯运进城里卖个好价钱,把红薯加工成粉芡、粉条、粉丝……
我父亲还在家乡的集镇上开了一家小餐馆。父亲拿手的凉菜调凉粉、凉拌粉丝、凉拌红薯叶、凉拌红薯梗,热菜拔丝红薯、猪肉炖粉条、白菜豆腐炖粉条,主食红薯卤面条、清蒸窝窝头……让人看着眼馋,闻着香喷喷,吃着有味道。父亲还风趣地说:“红薯红薯,越吃越富,粉条粉条,越吃越日子越美好。”那吃饭的热闹情景和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,至今还觉得特别幸福,特别向往,特别难忘。
大学毕业后,我走上了工作岗位,并不断转换着自己的人生角色,然而红薯却一直让我不能忘记。随着岗位的变化,职业的改变,生活的变迁,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,在企业还是在机关,每到一个地方,每交一个朋友,一日三餐总少不了。然而,每吃一顿饭,每点一道菜,每喝一盅酒,总会想起家乡的红薯,想起和红薯一样朴实厚道的父老乡亲。
红薯,虽然土里生土里长,但它接地气、聚人气,有着乡土和农民的气息;红薯,虽然它的根茎叶全被人类食用,牺牲了自己,但它关联着地球上多少人的温饱,多少人的健康?虽然现在食物食品千千万万、琳琅满目。但倒是红薯成了我一生的最爱,一生的钟爱,一生的品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