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王山根
我上小学的时候,村里有一个拖拉机站,装备着两辆履带式和两辆轮式东方红牌拖拉机。履带式拖拉机主要负责给全村十个生产队犁地,轮式拖拉机则是搞运输。履带式拖拉机所带的四张铁犁,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犁了。尽管犁地效率很高,但平时生产队还是依靠牲口拉的单张铁犁犁地,主要原因是地块小、不适合大型机械作业。
后来,村里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,用履带式拖拉机犁地的人家基本没有,这也使我更多地接触到了单张铁犁,并对它的历史、构造和功能有了深入了解。
我国的犁大约出现于商朝,是由耒耜发展演变而来。早期的犁形制简陋,西周晚期至春秋时期出现了铁犁,并开始用牛拉犁耕田。
到了西汉,出现了只有犁头和扶手的直辕犁。隋唐时代,犁的构造有较大改进,出现了曲辕犁。这种犁除犁头扶手外,还多了犁壁、犁箭、犁评等,其原理为今天的机引铧式犁采用。唐朝的曲辕犁和西汉的直辕犁相比,增加了犁评,可适应深耕和浅耕的不同需要。唐朝犁壁呈圆形,可将翻起的土推到一旁,减少前进阻力,而且能翻覆土块,以断绝杂草生长。
宋元时期的耕犁是在唐代曲辕犁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完善而成的,使犁辕缩短、弯曲,减少策额、压镵等部件,犁身更加轻巧,使用起来十分灵活,耕作效率更高。
到了清代晚期,由于冶铁业进一步发展,有些耕犁改用铁辕,在犁梢中部挖孔槽,用木楔来固定铁辕和调节深浅,使犁身结构简化而又不影响耕地功效,耕犁更加坚固、耐用。
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,我们村里用的犁是带犁铧的,前端有一个可调节高低、影响犁地深浅、便于犁地时行走的立式铁轱辘。这种犁在豫北平原非常普遍。
犁地最忙的时候,是秋收之后。此时,正是种麦的大忙季节。人误地一时,地误人一年,为了保证小麦来年丰收,必须精耕细作,把地拾掇好。
犁地是一门技艺,看似简单,实际上技术含量很高,主有两种犁法:一种是绞着犁,针对的是地势中间高、两边低的地块。另一种是覆着犁,针对的则是地势中间低、两边高的地块。
犁地时,家里人会跟在犁的后面,将装满化肥的脸盆放在腰间,用左手固定,右手从脸盆里抓起化肥,均匀地撒在墒沟里。
无论是绞着犁,还是覆着犁,犁完地后,都要用铁锨和铁刮子平整墒口,以利耙地。
我很佩服牛、马、驴、骡犁地时的卖力,有时一头牲口拉不动,就让两头或三头牲口为一班,并驾齐驱,拉一张犁。负责犁地的人,一手握长鞭,一手执犁柄,推着犁往前走,嘴里不停吆喝,指挥牲口前行、拐弯、停顿。牲口好像能听懂人说话似的,乖乖地听着命令,“呼哧呼哧”喘着粗气,使劲往前拉犁。这场景,使我不得不佩服“老黄牛精神”。
犁地到地头时,需要转弯起犁。这时掌握犁柄的人,要迅速将犁提起。转弯后,需要重新将犁入地,犁铧就像一只入水的青蛙,霎时没了踪影。那一垄一垄翻过去、带着犁镜印记的土壤,如同被秋风吹皱的水面,起伏不平、煞是好看。
我很喜欢光着脚在犁过的地里干活,新鲜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,被阳光照射的泥土里带着清凉,踩在上面软绵绵的,能让人深切感受到大地的丰腴和壮美。
犁完地后,紧接着是耙地,主要是将已犁翻的土块加以破碎、整平,并除去土壤中的杂物。耙的构造十分简洁,用硬质木料制成,呈长方形,像梯子一样。前后两边木框上错位固定着若干根拇指粗的铁齿,前边木框安有三个系缰绳的铁环。耙有大有小,大的长约2米、宽约0.6米,小的长约1.5米、宽0.5米。
耙地很有讲究,通常是先竖着耙一遍。就是从地的这头直行耙到地的那头。耙地时,耙齿朝下,人站在耙的前后木框上,左手控制着缰绳,右手掌鞭,吆喝着牲口前行。第一遍耙地,耙的行进阻力较大,需要牲口付出很大的气力。第二遍是斜着耙,即从地的一头,斜着向地边耙,来回反复。
耙过的地块平整如毯,非常漂亮,耙齿在泥土上划出的一道道细小的壕沟,如同画家在油画上留下的点缀之笔,朴实隽永、层次分明。
接下来,就是打畦、种麦了,这时犁就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现在,老家的生产生活条件好了,家家户户基本都买了拖拉机,用上了先进的旋转犁、圆盘犁,畜力拉犁退出了历史舞台。昔日那种赶着牲口犁地的场景,只能作为农耕历史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,但犁地时展现的那种开拓进取的精神和勤劳勇毅的品格,将永远留存。